《快公司观察》记者 王然 邹卫国 对刘强东而言,可能最有意义的数字分别是15和2013。
15亿美元,是京东商城刚刚获得的第三轮融资数额。这比当下诸多互联网企业IPO的规模还要大。而2013年,对京东意味着什么?上市,并向世人讲述一个振奋人心的创富故事——50个亿万富翁,500个千万富翁。
本刊独家专访了京东商城董事局主席兼CEO刘强东。关于京东的理想与未来,关于15亿美元融资,关于山头文化、企业政治,刘强东有问必答。
关于15亿美元
F:京东商城终极状态会是什么样的?
L:更多的是定义为一个基础物流服务商的角色。
F:打个比方,像电信,它有骨干网和最后一公里?
L:应该是从节点到最后一公里。节点就是我们的仓储,最后一公里就是我们的配送。厂商就负责研发、生产、制造,从工厂大门出来那一刻开始,就算是京东的。
F:像这样的概念,估值依据是什么?
L:电子商务是相对而言比较新颖的行业,并没有一个特别成熟的估值,只是一个市场默认的估值,包括亚马逊、当当这些公司,基本上都是销售额两倍到十倍。
F:现在进入的人也越来越多。比如苏宁说要在电子商务里做到1000亿,如果这样的话,在未来相互之间会有一个很直接的冲突。
L:市场很大,苏宁会取得成功,但苏宁的成功并不代表京东就一定会失败,就没有机会。
到今年为止,中国家电市场依然处于一种高度分散的状态,整合和垄断程度都没到位。苏宁有苏宁的机会,京东有京东的机会。我觉得外界存在很多误区,很多人觉得是不是苏宁做了1000亿,京东就会死掉,京东做到1000亿,苏宁就会死掉,老是把两家公司放在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状态来讲。
未来的10年,两家公司都应是互补的,最主要的是为自己主要的目标客户服务。我们的销售规划是,三年内突破千亿规模。当然这不是说我们突破千亿,苏宁业绩就会下降。整个中国市场,消费市场,最近10年一定会爆炸增长。
F:这1000亿会怎样分布?
L:我们传统3C业务大概在600亿的规模,其他就是日用百货。
F:第三轮融资为什么是15亿美元?
L:我们是根据未来三到五年的资金需求做的一个规划。除了投资之外,我们还要考虑公司资金的安全极限。
F:现在已经有大笔钱在手了,如果做个排序的话,最重要的几件事是什么?
L:就三件事。第一件事还是物流,第二就是研发,第三件就是收购项目。一家公司DNA培养有时候都需要五年十年的,当然市场的这种发展速度,容不得你等五年十年,所以我们会用收购来补充团队的欠缺。
关于2013年拐点
F:有一个比较著名的利润微笑曲线,产业链从研发到渠道,它是一个U型的,但是电子商务来了之后,其实就变成L型。这个故事怎么讲?
L:如果是把微笑曲线右边切掉,把未来切掉,过去和现在的话那可不是L型吗?但它总是有未来的。现在基本上算是一个中点的左右附近。如果你把未来加上,这个曲线不就完美了吗?你要再看个几年之后,不可能永远不赚钱。永远不赚钱那还做什么。
F:时间有多长?如果说30年,那讨论这个东西就没有意义了。
L:行业正处于急剧上升的时期,多少会存在一些泡沫,在这个时候很难去强调理性,那基本等于找死。能做的是确保资金安全,度过比较浮躁的泡沫期,生存下去才是硬道理。根据我们的估算,也就2012、2013年,不可能超过2013年。
F:2013年以后恢复正常?
L:一定会。2013年之后,这么大的行业还在全行业亏损,那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一是行业发展规律是不会改变的。在爆炸性增长过程中,一定有着泡沫,钢铁、家电、IT、电子商务等等任何行业都这样,但它不可能一百年泡沫,泡沫期也就5年。所以我们认为从2008年开始,中国电子商务开始爆发,大量泡沫上升,到2013年的时候,一定会重新回到理性上去。
第二,到了2013年的时候,整个行业几千亿甚至上万亿的规模,竞争不会像现在这么惨烈。现在是不计成本地竞争:你亏钱卖,我为了保留我的客户,也只能亏钱卖,然后大家全部陷到一滩烂泥里去,烂了三五年以后,总有人烂不下去的。
再一个就是2013年之前,各大电子商务公司该投的都投完了,2013年之后也没有什么大规模投资了。投资带来的成本已经大量下降,成本结构会得到一个优化,可能带来赢利。
关于融资
F:现在已经有很强的资金实力了,有没有考虑到银行贷款可能会更方便,你尝试过吗?
L:当然尝试过。谁也不是不要银行贷款,只要风险投资的钱。但几乎拿不到。腾讯、阿里巴巴你一个个数去,都是拿不到贷款,只能拿风投的钱,而且都是国外风投的钱,我们也很郁闷。
国内的风险投资不愿意给,他说你公司亏钱,我不能投。你要能赚一两个亿的净利润我才能投。那你说,人家净利润那么多,干吗还要你投呢?现实之中,环境是环境,我们也都是被迫的。
F:国内做投资的没有一家对你有兴趣的?
L:他们不能接受亏损。这是理念的问题,所以为什么很多人指责说中国互联网都拿外国人的钱,我们也想拿中国人的钱,没人愿意给。
F:是不是主要精力都放在国外机构?
L:我们现在这个盘子——估值,还有亏损状况,没有哪个是国内基金能接受的。国内VC理念跟国外的不一样。
关于管理
F:我进门看到廉政公告,禁止接受供应商请客吃饭。但革命就是请客吃饭。
L:其实我们对所有的合作伙伴,不只是供应商,都有这个要求。
F:有没有因为这个处分过人?
L:我们每年多少都会有员工因为这个原因被辞退。这是清理这个队伍的方法。
F:要做沟通,可能饭桌上的沟通比你在办公室的沟通会更好。
L:我觉得一家公司,你的很多理念都靠长期坚持。双方发展是最有效力的,不一定要酒桌上喝得面红耳赤。一个电话、一个邮件可以解决最好,双方都能够提高效率,降低成本。吃喝要花大量的成本,这些成本不是在供应商身上,就是在京东身上,最后都会转移到消费者身上去。跟供货商的吃吃喝喝,实际上是在吃我们运营部的钱,这是我们的理念。京东过去一年因此被开掉的大概有五六个人。
F:这么多年,这么多人,管理是不是一个问题?
L:对于我来说,管理就是企业文化。京东企业文化没有严重的断层,每年员工都是一倍的增长。我们认为,只要京东人丧失了我们的企业文化,这家公司会立马倒闭。当然,反过来说,只要京东企业文化能够在整个员工当中占据核心地位,我们的主流价值观存在的话,京东就不可能出大问题。
F:京东的企业文化是什么?
L:我们的目标、使命、价值观,三条东西加起来,统称为京东的企业文化。目标非常明确,我们希望在国际、国内都能排得上前几名,属于强的而不是大的电子商务公司;我们的使命就是让消费者购物简单、快乐;我们的价值观就是注重诚信、激情、学习、客户为先和团队。
F:像这个团队这么大,也有十多年的历史了。按照一般的规律来讲,大公司往往有一个山头的问题。
L:这种政治的、官僚的山头文化,老实说在任何公司都是不可避免的。你说这个山头文化一点也没有,那很难,但只能说有一个打一个,不要心慈手软,不能容忍,不能纵容,不能放任。
F:所谓富兵难带,有没有遇到这个问题?
L:第一,现在我们的员工还没有富;第二,如果说富,可能我现在已经算富了,卖点股票,就可以拥有很多钱。但一家优秀的公司,一个优秀的经理人,不是说他有了几个亿就可以不干活了,我们强调生命的价值。所以,我相信有一天公司上市了,我们的亿万富翁至少会超过50个,千万富翁至少会有四五百个。我也坚信,大部分员工依然非常兢兢业业,生命的价值,跟有没有钱没关系。
F:不同级别的收入规模,会遇到不同的管理问题。一亿公司面临的问题,和十亿公司、一百亿公司面临的问题是不一样的。外部效应可能会使你们成为一个非常公众的公司,并且还会带来一些额外的责任。
L:对。创业这些年我没怎么跟政府打过交道,工商税务我一个都不认识。以前工商税务也会过来查查账,我们都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,如果是我的错,你罚多少都可以,没有错的话不能瞎来。
今年我们的税收大概在1.5亿~2亿,你想躲也躲不过去的。各地市长或者市委书记,会过来参观访问,我们也在学习如何应对。但我们不变的原则是,我们永远做合法的生意,非法的事情不做。
在这个基础上,就把政府当作一个公司的合作伙伴来看待,跟政府建立一种更好的交流管道,能够让政府更多地理解我们在做什么,我们能给社会带来什么价值。所以我们现在的原则就是说,第一,不做违法的事;第二,争取获得政府的更多的理解和支持,能够让我们公司更加平稳地走下去。